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賣乖

洗完澡,時嘉穗推開淋浴室玻璃門,頂著一身濕潤水汽出來。

正以為門口他們都回了房間,卻沒想到陳遲手裏掌著杯,半倚在臥室的門墻邊,耳朵上戴著耳機像是在和誰通話。

他眼眸低垂著,面上看不出什麽表情。

“嗯。”陳遲應聲。

仿佛是覺察到了她看去的目光,陳遲倏然擡起了頭,對著通話那頭說完“有什麽問題先放著,等我回去再說”。

又等那邊再說了兩句,他掛斷電話,把耳機塞進口袋裏。

時嘉穗眨了眨眼,眼神在大廳掃了一遍,發現沒有人,又揚手撓了撓耳朵。

再擡眼,對上陳遲半勾著的嘴角,她訥訥地問:“你還沒睡啊?”

“不急這一會兒。”陳遲說著,伸手把杯子遞給了她。

時嘉穗往杯子裏看了眼,水的顏色黑紅黑紅的,要不是生姜混合著紅糖的氣息過重,她估計還要誤以為是什麽黑暗料理。

但這······

為什麽要給她喝紅糖姜茶?

或許是她的眼神中透著的難以言喻太甚,導致陳遲耳廓逐漸變得泛紅了起來。

陳遲輕咳了下嗓子,神色自若地說:“喝了再睡。”

“······”

時嘉穗眼眶唰地燒了起來,眼神忽閃又游離不定,明顯的羞赧。

過了幾秒,她梗著脖子,語氣生硬地辯解:“我沒有······”

到底是年紀小,面對著喜歡的人,不掩內心的心虛和丟臉,連最基本的辯解都沒有理直氣壯的底氣和信心。

陳遲目光在杯中溜了一轉,面上表情也跟著不自然了起來,語氣卻強裝淡定地說:“你每個月會推遲七天,算算日子咳咳······今天也該來了。”

砰——

剎那間,好似火星撞了地球,周身所有的一切面目全非。

毛孔大關大咧咧地開著,漫出天際的熱氣火燒巖漿,一點一點滲透進了四肢百骸,將毛細血管主導位置毫不客氣的清洗一空。

時嘉穗覺得,自己也快要炸了。

沒有再繼續與他共處同一空間的勇氣,時嘉穗接過陳遲手裏的紅糖姜茶,囫圇吞棗似的就要往嘴裏倒。

“啊!”

“燙——”

時嘉穗移開杯壁,眼眶唰地一下濕潤了,黑漆漆的眸子裝滿了控訴。

她“啊啊”地嘶著涼氣,陳遲立即接過了她手裏的杯子,又慌亂地伸手抵在她唇邊,讓她先吐出來。

陳遲眉頭擰成了結,一雙眼緊緊地盯著她看,無聲地眼神好似在“催吐”。

修長寬大的掌心閉攏在唇邊,時嘉穗腦袋搖的好似撥浪鼓滾了起來,帶著甩動發刮在陳遲手腕。

在“喉嚨要被熱水吃掉,還是狼狽又惡心的吐在陳遲手裏”的兩個選項中。

時嘉穗沒有絲毫猶豫,咕嚕兩下咽下了口中的紅糖姜茶,但又因為吞咽的太急進了氣管,生生把她嗆住了。

“慢點喝,急什麽啊。”陳遲動作輕慢地順著她的背。

時嘉穗委委屈屈地嗚咽了聲。

陳遲揉了下她的頭,“剛剛那麽難受了,怎麽不吐出來?”

“······”

吐不出口。

時嘉穗抿緊了唇,一言不發。

“怎麽不說話了?”

“是燙到舌頭了嗎?”

說著,陳遲腦袋又低下了一點,動作像是要去看她的嘴。

時嘉穗連忙別開了臉,委屈巴巴地說:“不想說。”

聞言,陳遲看著她。

沈默幾秒後,陳遲壓制住上揚的唇角,低聲說:“好,那就不說。”

“······”

他擺出的態度太過於包容,倒是讓她有種在父母面前的驕縱感。

索性,她破罐子破摔了。

“都怪你。”時嘉穗紅著眼眶,深感丟臉的她孩子氣一上來,開始推卸責任。

陳遲眼角上翹,嗓音輕啞地問:“怎麽怪我了?”

時嘉穗癟了癟嘴,“反正······”

“反正······”說不出個所以然來,時嘉穗定罪:“就是怪你。”

陳遲也不跟她掙,“好吧,怪我。”

停頓片秒,時嘉穗登時盯著他看,好看的小鹿眼睜的大大的。

就好像,她的無理取鬧氣急敗壞狡辯借口,不管是怎麽樣的,對面的陳遲統統照單全收。

“頭發。”見她呆呆的,陳遲提醒她。

時嘉穗:“???”

陳遲眉宇間泛著笑意,輕聲問:“需要幫忙嗎?”

遲疑了兩秒鐘,時嘉穗瞬間反應過來,伸手摸了下濕潤的發梢,敏捷地搖了搖頭,拔腳沖進了房間裏。

陳遲目光下意識地跟隨,望著那道落荒而逃的背影,不禁無聲笑了笑。

回到房間。

坐在梳妝臺前,頭發濕漉漉的,發尾還在滴著水,但有了方才的落荒而逃在前,她此時已經沒有再次出去的勇氣。

時嘉穗開始翻箱倒櫃,她記得她的房間裏留存過一個吹風筒,只是功率太小不常用。

這會兒,正好派上用場。

咚咚——

臥室房門,輕輕敲響了兩下,是指節輕屈叩在門板的沈悶聲。

時嘉穗心弦一緊,蹲跪在衣櫃抽屜前的她有一瞬的慌,腦袋忙不疊的往抽屜裏垂塞下去。

動作顯得笨拙又呆萌,好似那人長了透視眼,對她的慌亂一覽無遺。

“水,給你放客廳了。”

時嘉穗悶著腦袋,屏住呼吸不出聲,耳邊盡是那道輕啞宛若月弦鼓動的音節,一蹦一蹦好聽極了。

等待片秒,見屋裏窩著的人不回應。

陳遲垂眼站在門口,沒有聽見任何的動靜響起,卻又莫名的可以腦補出——她在裏頭偷偷摸摸的小心模樣,生怕讓人發現找到了似的。

頃刻間,陳遲嗓音爬上了幾分笑意。

陳遲動作慢吞吞地撤回了貼在門板上,一直沒有收回來的手,仿佛是有著下一步動作的預謀。

“記得喝。”淺笑在嘴角漫延,陳遲慢條斯理地說。

聞言,時嘉穗緊咬著唇,掰著抽屜兩耳的手緊了又緊。

二人之間明明是有著一墻之隔,明知道那人隔著門墻什麽也看不見。但時嘉穗覺得,哪怕是在這種情況下,他仍然可以清晰的看見且看清自己的一舉一動。

霎時間,只聽見唰地一下,時嘉穗兩頰便紅透了。

那抹仙力的紅,好似掛在枝葉上,熟的要掉不掉的蓮霧。

飽滿,清甜,入口留香。

慢慢地,慢慢地,直到確定門口駐留的那道腳步聲走遠了,受了驚的小兔子才從洞穴中穩住重心。

哪怕腳步聲已經消失不見,時嘉穗動作仍然不敢放得太大。

她單手拖著抽屜低端,小心又緊繃地把抽屜推進去,生怕稍微制造出一點動靜,又會再次引來門外那人的提醒。

時嘉穗光著腳,膽戰心驚地捏著吹風筒,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,緩緩慢慢地挪到梳妝臺前。

方坐下,還沒有完全平覆的心情,鏡面的照射中——

烏黑濕潤的發,散亂的落定在肩上,宛若出水芙蓉般極盡誘人。柔光燈霎時變身為放大鏡,映照出細膩的肌膚,少女熟透的緋紅臉頰傾倒於鏡中。

漆黑的眼眸通透又水潤,似是大森林中迷了路的小兔,睜著大眼睛小心顧盼四周。

下一秒,抿唇嬌羞的可人模樣,又讓止不出心生憐愛。

見狀,時嘉穗呼吸一滯,飛快地移開了眼。

捏著吹風筒插頭的手,挨貼在插頭旁,對準了插孔卻幾次偏移航線。

當風筒的呼呼聲大肆響起時,時嘉穗適才有了大口呼吸的空隙。

只是,在耳際兇猛的嘶吼中,仍然有了一道沈重地音節打破間隔,毫不客氣地鉆進耳膜中,用力傳導著自己帶來的撼動。

心房砰砰作響,好似要撕開肋骨,穿跳出來。

不受控制的音節跳動,將時嘉穗又一次帶回了方才的狼狽情景中,腦海裏僅剩陳遲的聲音和動作。

一幀一幀,仿佛啞劇切換了慢動作。

似乎想到了什麽,時嘉穗面色一緊,條件反射地咬緊了嘴唇。

口腔熱意翻騰,滾燙的水像是要將血肉連同剝下。但下巴透著的涼意,那只收著的修長寬大手掌,讓她覺得要無法忍受的燙辣莫名得到了一陣緩解。

可是······

他為什麽要用手來接······

倏地,時嘉穗眼眶一熱,為他的行為感到羞惱。

更多的,還是因為自己的丟臉。

吹完頭發,時嘉穗在出門與不出門之間踟躇,糾結半晌還是走了出去。

確定沒有人,時嘉穗放心大膽走進客廳,端起茶幾上的水杯輕抿了一口,水溫此刻已經降下來了,姜的刺鼻已經被紅糖味遮蓋了下去。

這個味道,不算太難喝,時嘉穗覺得還可以接受。

時嘉穗握著杯子轉身,準備往廚房走,轉頭卻看見站在門口的人,手裏杯子差點沒拿穩。

陳遲目光看過來,深色眼眸中泛著些許笑意,眼角向上翹起。

時嘉穗看了眼空見底的水杯,慌亂又心虛地撥了下頭發,含含糊糊地解釋道,“那個,有點渴了。”

“嗯。”陳遲不動聲色地挑了下眉。

時嘉穗正猶豫著,是先把杯子放進廚房,還是先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的打個招呼。

沒等時嘉穗做出選擇,陳遲嗓音含笑地再次開了口:“還要嗎?”

還要嗎?

要嗎?

······

時嘉穗睜大眼地盯著他,艱難地咽了咽口水,忽然覺得這次的臉丟大發了。

看他的樣子,似乎篤定了她會出來,所以這是在——

守株待兔?

“······”

時嘉穗繃著臉,看不出什麽情緒:“不要了。”

“真不要了?”

“嗯。”

堅決不要了。

“再喝點吧。”

說罷,陳遲又補充道:“煮了挺多的,不喝酒浪費了。”

“······”

那就浪費!

時嘉穗面無表情,眼神中透著幾分憋屈的惱怒。

似是沒有覺察出她的情緒變動,他拔腳走過來,慢條斯理接過她手裏的杯子:“再喝點。”

這次沒有“吧”了,好商好量的語氣直接變成單方面做主了!

時嘉穗抿緊了唇,也不說話。

“走吧。”陳遲腦袋一偏,徑直往往廚房走去。

頎長的身姿在白熾燈下無限拉長,時嘉穗盯著一旁的倒影,幾乎快要收不回眼。

明明是款式最簡約不過的一件綠色衛衣,穿在行走的衣架上,襯得少年唇紅齒白,宛若春意盎然的草地上竄出了一朵極度吸睛的瑰麗。

乖巧與不合時宜的魅惑相撞在同一人身上,卻沒有顯出絲毫突兀。

尤其是那雙眼,稍稍一翹便能輕而易舉勾人心弦,叫人繳械。

只是一眼,就讓人難以忘懷。

停在廚房玻璃門前,陳遲回頭望著一直沒有跟上來的時嘉穗,勾著唇招了下手。

時嘉穗楞怔半秒,垂下了腦袋,裝作沒有看見的樣子。

剎那,耳中傳來一道輕笑,輕輕淺淺宛若高山流水。

時嘉穗耳朵動了動,迅速地擡起頭來,看著對面折返回來的人。她捏著的指尖緊了緊,遲疑半秒,在人過來之前,邁著小步朝那人走了過去。

陳遲半低下頭,嘴唇不受控上翹,笑意在眼底蔓延開。

“······”

時嘉穗聞聲仰起了臉,視線恰好落定在他向下的眼眸。

這······

想罵臟話!

教養使然,臟話到底是沒有能罵的出口。

陳遲見把人惹得惱怒了,見好就收的收斂起了臉上逐漸散開的笑意,握緊了水杯輕咳兩聲。他轉過身去,沒有再說話。

拉開玻璃門,走進廚房內裏,這短暫的一分鐘,卻顯得好似過了幾個世紀之久。

看著他將水杯放在一旁,把衛衣衣袖擼起到手肘,不慢的動作間透著漫不經心的松弛散淡。不算太小的鍋把落在他手裏,竟然呈現出了一種大人接小朋友玩具的突兀。

洗鍋,燒水,切姜。

一套動作下來,簡直行雲流水,沒有絲毫的卡頓。

他似乎,跟這些······

都很熟。

“姜少點?”陳遲微微側過頭,嗓音放得很輕像是怕嚇到她。

他記得,她剛才在聞到濃姜味,還挺嫌棄的樣子。

“······嗯。”

還沒來記得多想的思緒,在男生手裏把著姜,偏頭放輕聲音來的片秒鐘裏,徹底截斷。

胡亂思緒猶如斷了弦的風箏,難以銜接上。

時嘉穗抿了抿嘴,人家為了她在案臺前忙著,她站在身旁半點動作沒有。這似乎,怎麽也不合適。

略微糾結地皺了皺眉,她忽然想要說點什麽,來緩解一下這尷尬的氣氛。

幾次思索過後,十分不解風情地問:“不是說煮多了嗎?”

話題轉彎來的猝不及防,陳遲還有一瞬間的楞怔。

繼而,陳遲輕笑著說:“騙你的。”

“······”

時嘉穗看了他一眼,那模樣似乎沒想到他會這樣說,慢吞吞地應聲:“哦。”

“那你······”

別扭的氣氛,縱使有千百種法子,在這會兒看來似乎也無力回天了。

沒有等到後話,陳遲停下手裏的動作,發出“嗯?”地疑問。

透過勁手的小臂,可以看清案板上如絲的黃姜,時嘉穗眨了眨眼,含糊不清地說:“多放點糖。”

“什麽?”陳遲沒有聽清。

時嘉穗喪失再次重覆的勇氣,不好意思地紅著臉:“多放糖。”

說完,又斂下了眉眼。

“怕辣?”

“······”

明知故問!

時嘉穗羞惱,移開眼不去看他。

陳遲勾唇,答應:“好。”

低啞富有磁性的嗓音攪拌著一腔清甜,甜絲絲中又透著寵溺,輕輕緩緩滾落進耳中。

她不爭氣的,又一次紅了眼。

“多放糖。”陳遲拖著音調,跟哄小孩兒似的。

“······”

時嘉穗又不吱聲了。

霎時間,關上了玻璃門的廚房內,誰也沒有再開口說話,只剩下了揭蓋攪動的細微聲,以及升溫不斷的氣水。

狹小空間中二人呼吸相纏,明明什麽都沒有做,時嘉穗卻臉頰燒燙。

遲疑半晌,她默不作聲的狹著眼,無聲地朝那人偷看了眼。

時嘉穗心虛地挪著步伐,悄悄出了廚房。

剎那間,門閘撞上了一道輕啞,細小的笑意恰巧被掩在其間。

坐在餐椅上,佯裝淡定地警惕梭巡了一圈,直到確定安全無人才徹底放松下來。

為了掩飾自己刻意的動作,她單手托腮遮目,眼神透過張開地指縫,向透亮的玻璃門探去。

廚房的暖黃色竈臺前,陳遲眉眼低垂,頭頂燈光洩在他脖頸,將他肌膚照得又白又冷。

他此刻神情專註地盯著鍋裏,漸漸沸起的水溫,氤氳著他的面容模糊不清,只看清他泛著光澤的手裏,還捏著把銀色湯勺,一下一下攪動著。

不經意的輕柔,將時嘉穗攪動天翻地覆。

溫和中帶著的居家,與他起初透著漫不經心的冷拽,儼然是不同的那副模樣。

這讓時嘉穗有些恍惚,腦海中開始幻想著,這會不會是他們未來平淡生活中的某一天······

當她還沈寂在思緒中時,陳遲放下湯勺轉過了身,笑得肆意又懶散。

他嘴唇輕啟,好似在說著什麽。

“嗯?”時嘉穗蹙眉,想要聽清他說了什麽。

陳遲沒有再說話,身體半倚在案前,只是看著她笑。

“······”

時嘉穗慢了半拍,轟地一下,待到反應過來。

她猛地別開了眼,頃刻間又紅了臉。

他丟下垃圾,邁著步子氣定神閑朝這邊走來,踢踏的拖鞋碰撞著木質地板。

莫名地,躺在胸腔中有著肋骨做盔甲的心,也跟著空中簡短節拍,一下一下砰砰跳。時嘉穗耳朵一動再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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